《治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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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瑛回忆最后一次见着那钱袋便是在驿站付邮资,所以又赶着过去一趟,驿站临近关门,掌柜与驿夫都帮着翻找了一番未果。
幼瑛百思不得其解,这袖袋又没有漏缝,钱袋子能去何处?
她付完邮资之后,没有将它放回去吗?
屋内安静的只有银剪子裁剪杉木皮的声响,幼瑛将剪下来的长条形树片贴在谢临恩的指骨修整,谢临恩坐在硬榻上,幼瑛搬着圆矮凳坐在他的身旁,手心因为方才来来回回的跑而发热。
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曳,谢临恩启声:“郡主没有寻回钱袋吗?”
幼瑛将裁剪好的木皮放去一旁,抬眼看他:“我今日没有骗你,原本预支三两银子便是打算先还给你,倒是没有料到会这样…”
月亮钻进云层中,月光恹恹的,谢临恩说:“如若郡主执意要还,奴婢不着急,”他说道,“奴婢相信郡主。”
“郡主的身上可还有余钱?”
幼瑛想了想,在他的注视下摇摇头:“在驿站时候付完邮费,驿夫被撞了一下,捧着的果子都撒在了地上,大概是那时候我去捡果子,没有仔细将钱袋收好。”
“明日我再去县里看看,或许是落在了地上,总之是我太大意了。”幼瑛说道。
话落,刀片又清脆相碰,他身前的这方寸地方几乎都被杉木皮填满,与他眼前的人一样裹着甜腥的泥土味,但它们的身上是干净的。
“身上没有余钱,出门总是不便的,”谢临恩问道,“郡主可需要用钱?”
幼瑛不知能不能尽快找回钱袋,她的内心是有些自责的,总觉得辜负了许多人。
所以她一时没有回话,只低着面点点头。
她方才还很信誓旦旦的说要还他钱。
谢临恩的面色不变,语气平顺的询问:“郡主需要多少?”
幼瑛就知他会这般问,因为她是李庐月,不论李庐月需要多少钱两,他都会为求安生的供给她。
幼瑛也不想在此时逞强。
“五两。”
月亮又从云彩中钻出来,幼瑛看了看谢临恩,手中剪裁好的杉木皮贴上他受伤的指骨,他的手在暖春的天气里始终很冰凉,幼瑛触碰得久了,也没有一开始的微微颤粟感。
她低面用细线缠绕着杉木皮,没有再去看谢临恩,只出声解释着:“今日我和菩提寺的僧侣在萧女像前搭建了竹手架,他们在筹资修缮,还没有找见合适的匠人,我便面陈了这份事,所以钱袋沉不只只是装了三两工钱,还有先付的料子钱。”
“你能再借我五两吗?”她全部说完后,才抬起头。
谢临恩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她,在她的眼中点点头。
“郡主的差使要紧,尽管去用吧。”
幼瑛并未松气,继续坐在他的身边,给他缠绕着杉木皮,外边儿廊下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夹着嘁嘁嚓嚓的谈话,应是已经献完艺后无事了的乐人回屋,脚步声又步步远去。
另一片云彩也跟着临近月亮,幼瑛还是给谢临恩包着杉木皮,直到全部缠好了线,才扶着膝盖起身过去屏风后。
银红的软烟罗透出她在书案旁坐下的身影,谢临恩轻轻蜷了绻指腹,不松不紧的杉木皮护在他的手上。
他从幼瑛的身上移开视线,自己眼前的方寸地已经空荡荡的,只剩下被裁剪着的碎树片和还残留有余温的圆矮凳。
烛火笼得他身旁的那把银剪刀也是温黄温黄的。
幼瑛又写了一张欠条,轻轻在手中挥了挥,见墨迹干燥了便拿来谢临恩的面前。
“多谢你,”幼瑛扶着腿坐回矮凳上,放下手中的欠条与胭脂,拇指按在胭脂上,又按在欠条的署名上,“阿还,是我的小名,我阿娘喜爱这么唤我,没准儿明日我便能找回那些钱,应是我不知遗落到了哪个地方,我这人运气很好。”
雄浑俊朗的字迹展在谢临恩的面前,谢临恩看着朱红指印下的阿还二字,慢慢移开眼,端详在幼瑛的脸上。
“奴婢不方便,可以劳烦郡主拿来墨汁吗?”
他的脚上敷着药,幼瑛没有多想,便索性起身去为他拿来砚台:“是我哪里写得不好吗?要不我还是照旧署上李庐月的名,写乳名确实有些不合理。”
她第一次署名李庐月,是他在旁坐着硬着头皮写下的。
可这些钱不是李庐月借的。
她思来想去,才决定写下小名,到底是他不能放心吧。
“郡主写得很好。”谢临恩回道。
她的步态谨慎,尽量不弄疼腿侧的伤,过来将欠条与砚瓦一并放在榻上。
“那是何处需要修改,你来说,我来改,可好?”
谢临恩只朝她淡淡笑了笑,微微低下身,用指腹蘸上墨,墨汁滴在欠条上滴了两三滴,他才更低下身子去落字。
幼瑛坐在圆凳上看着他一笔一画地写,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,让她看得并不真切,只能看见他被拔掉指甲的甲床鲜红如血,如同魁星阁前的血,让她的心头难言,只得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。
他的肤色很苍白,像是沉着病态的死气,半晌抬起脸时,火旗在他的脸上映照出颜色。
“郡主为奴婢治伤,这便当作是奴婢付得医药钱,郡主与奴婢之间两清了,不欠什么。”谢临恩说道。
阴影移开,幼瑛才看清他在欠条上写了些何,他在阿还之下大大方方的写了已偿清,也写了他的名姓。
——谢临恩。
这算不算是一千年前的明星留痕呢?
“其实有一句话我很早便想与你说了。”幼瑛坐直了身子说道。
“郡主请说。”
“你往后不用在我面前称奴唤婢,便平常称呼吧,”幼瑛很认真的看他,与他坦言,“我为你做不了什么,只是希望你这双手可以恢复得好一些,让你往后行事不要被打扰。你和雀歌的屋子里有墨汁的味道,很好闻,笔杆子是直的,总要有力气去握住。”
“吃饭的木箸也是笔直的。”
“我希望你日后能吃能喝、无累无绊。”
月从西下,东边厢房的琵琶弹了一夜,且越来越往无序弹,幼瑛一面听,一面在心里嘀咕着这到底要弹到何时,想着想着便无知无觉的睡着了。
第二日起身时,屋内灯树上还是亮着几盏灯。
他脚上新敷着药,却还是点了一夜灯树。
就如同昨日她与他说那些话时,他比听外科医师的笑话时还笑得更适当。
他笑完之后便别开了眼。
莫非他也当这是个笑话?
硬榻上的被衾已经褶叠好,昨日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地砖也已经干净,不见碎屑。
幼瑛梳洗好后开门,天还未亮,却见雀歌过来。
“郡主阿姐。”
雀歌捧着药臼与布纱,见到幼瑛便在青白天色中加快了步子。
幼瑛伸懒腰的动作止住,也朝她过去:“雀歌,怎么过来这儿?”她笑着问。
雀歌向后看了看,然后对幼瑛慢吞吞地说:“阿姐受伤了,雀歌来送药。”
幼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往她身后遥遥看见谢临恩,谢临恩身穿青色襕衫停了步子,朝她躬身行礼后再未抬步,杨柳枝的阴影在他身上苍白流动。
幼瑛看看药臼,里边儿的草药都是不一的碎片状,棕褐色的,药味稍苦,她半低下身子揉了揉雀歌的头:“这些药都是你舂捣的吗?”
雀歌又下意识的转身看向谢临恩,然后乖巧的答覆:“是阿兄和我一起捣的,阿兄说这是儿茶,无毒,请郡主阿姐放心敷用。”
幼瑛失笑:“谢谢雀歌,”她从雀歌手中接过药臼,“现在时候尚早,雀歌愿不愿意过会儿与阿姐一起做纸鸢?”
朝霞破雾,卯时开门,黑鬃白蹄马从长安明德门疾驰入朱雀大街,像是一把明亮的剑锋,刺破城中宁静,直奔最北处的太极皇宫。
“野花迎风摇曳苦,如同我心诉衷肠。夫君嗜酒如狂徒,拳脚相加无宁日——”
“醉眼朦胧看世间,妻如柳絮任风翻。拳脚相加非我愿,只因酒醉心难安——”
台上一女一男的唱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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