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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治骨》

13.春弦残阳(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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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黄沙来了,整个莫高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。

魁星阁前的乌血被穿着百衲衣的僧侣持着扫帚与布巾擦净,现也被席卷过来的沙柱掩盖。

莫高军将那具尸体直接丢在了灌溉农田的度厄湖边,血花晕开又顺着水淌走。

沙梁子的东、西两窟在浓灰中互望不清,幼瑛给长楸煎着药,火光摇动着铺满四壁。

长楸躺在草席上望着边沿处幼瑛的背影:“你受伤了吗?”

炉子里冒出的热气像是外边儿的沙霾,幼瑛蹲坐在炉前,用刻刀沿着古琴身上的裂隙深浅,削裁柳木。

“你别担心,我没有受伤,身上的血不是我的。”她微微笑着回。

长楸还是望着幼瑛:“是发生了何事吗?”

幼瑛脑中浮现的是那人死后还睁着的一双眼睛,幼瑛与她对望时,可以看见那双眼睛在慢慢变得涣散与空洞。

她在田野中清理过许多的白骨,除了是墓主的之外,更多的是祭祀坑中殉葬之人的。

她从未这么鲜活的见到被制度剥削下生命的流逝。

“我在过来的路上碰见了莫高军,”幼瑛削刻柳木的动作微缓,迟疑着说,“有一位官奴婢从长安私逃到这儿,被他们发现了。”

“度厄湖离萧女庙很近,我看那边有许多新新旧旧的坟堆,就将她也葬在了那儿,应是能入土为安吧。”

“阿还,我原先也以为以下犯上、以己战天是话本子里的故事,直到瞧见莫高百姓年年都信奉萧女,萧女原先也是肉体凡胎,阔斧寒刀的将话本成为脚下的立足之地,”长楸沉默了会儿,说道,“长安至莫高,路途遥远,于那位娘子而言,也非这四字可以简单囊括。我看见了她的有勇有谋,性子与萧女无异,阿还,莫要长久不快。”

幼瑛闻声,倒也扯扯唇角笑了笑,转身将手中削完边角的柳木给长楸,柳木只剩了小拇指指甲盖那般大:“我方才没有留意,削多了一刀,你看看这像不像兔子?”

长楸仔细看过去,微微抿唇:“像,就是还少只短尾巴。”

幼瑛知晓长楸也含着莫大的苦楚,所以不愿给她再添烦忧,于是将兔子柳木拿回到眼前看看:“是少一只,我现在给它削上,”她一时之间也不想让窟内太过安静,总觉得心里不安,“长楸,你可以给我讲讲萧女的故事吗?”

“我也是听大娘所说,石窟南麓的塑像便是她,”长楸的声音稍轻,但不疾不徐,“莫高县在百年前还是古国所在,存着许多三代时期的奴隶遗风,萧女或许也是身在奴隶的行列,推翻桎梏,登上王位。县邑内的先祖大多是那时候得的自由身。”

风砂横冲直撞的拍动门板,长楸也适时停下话语,幼瑛削落边角时,尖锐的刻刀在她的指腹上划过,鲜血滚滚而流,如同魁星阁前那滩流动的血。

幼瑛捂在衣袖上,那上边儿还沾着女子身上的血,使她又想起她死前的眼睛。

幼瑛下意识闭眼,那双眼睛被门板的“咣咣”声拍得立即消散,只余下数只带血的长箭。

“长楸,你是县邑里的人吗?”她缓了缓心绪,出声问道。

“是,父母都走得早,我和阿姐先前待在乐坊,之后住在了这座窟里。”长楸回道。

“你和阿姐的感情一定很好。”幼瑛的话刚出口,便觉得自己心不在焉,她阿姐是那些小孩口中惨死的柳沅,“我没有姊妹,倒是一直想有的。”她转而道。

“无妨,阿姐的事不是秘闻,她也是开朗之人,才会带着历劫的心举香敬佛,好在得恩人救济,有钱两在这座沙梁子安身,那恩人不留名姓,我们欠他许多,只盼日后能还,”长楸轻声说,随后问,“阿还,你的兔子削好了吗?”

鲜血在柳木上一瞬间干燥,幼瑛也擦不净:“削毁了,我重新削一只吧。”

“给我吧,阿还,我看见了。”

风声渐消,长楸疼痛密布,难以撑起身子,只得望着她:“遇上莫高军,便没有转圜余地。我的父母是乐人,我生来便也是乐人,与萧女的天生奴隶无异,比起人身自由,连生死的权力都握于旁人掌中。”

“那位娘子如今葬在萧女的身边,应当可以抵魑魅魍魉,就如我在这座窟里,生死可以自负,阿还,将柳木兔子送给我吧,我很喜欢。”

沙霾消停时,天已经暗沉,县里城门关阖。

洞窟的大娘又送来枸杞红枣汤,喝下肚后便觉得身子暖和,但不多会儿就被外边儿的寒凉拂散。

幼瑛想着今早出门时,和雀歌说过要晚些时候回来,如今却被风沙耽误了回去的时间。

不知谢临恩有没有回去。

洞窟附近的佛庙又敲响夜降的暮鼓,幼瑛在此时此刻更想起过来之前清理着的《斫琴令》

如若倡改乐籍的《斫琴令》真的得以推行,那那位女子不论如何,都足以百岁无忧。

不知谢临恩有没有平安回去。

幼瑛从外抱了堆茅草铺在长楸的草席旁宿下,火炉渐渐烧得小下去,洞窟变得黑漆漆的,就像是那双睁着的眼睛。

塔前乌血并非是一场虚梦,也并非是田野中出土的累累白骨。

幼瑛实在睡不着,借着月光重新给长楸修了一只完好的木兔后,便在蒙蒙亮中沿着伽南古道骑马往沙州城去。

此时天空寂寥,放眼都是无尽的沙石,一丛一丛的骆驼草枯黄的,直到东边出现苍苍茫茫的红雾,才瞧见成团的商旅。

红雾被镀上金光,金光由东往西,使得马蹄下的黄沙灼烫、烘烘作响,最后金轮又成了一绪残阳,红雾在天边消逝。

幼瑛离沙州还有半程,心中的不安却如入巢窠,愈发汹涌。

沙海被倾覆上流动的红色,一路可见骆驼的枯骨,幼瑛远远的看见一抹朱红,那绪残阳将这朱红镀得如同宝卷上陈旧的淤血。

幼瑛临近,才见是谢临恩。

他还是穿着那日走前的襕衫,反而黑魆魆的,衣物上用银线描绣的纹饰暗淡无光,风砂掠过他的脸,他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,沙海滚烫的烧伤了他的脚,血红的印记由远及近一步一个。

幼瑛停马在他的身前,目光定在了他的手上。他的双手被上着一副刑具,十指由拶子紧紧固定着动弹不得,肉眼可见的红肿在那儿,使得血色在他的指尖蜿蜒,一滴滴的滴落在沙砾上。

谢临恩被挡了路,微微抬起面,见到是她,眼神才一寸一寸清明,脸上端起轻飘飘的笑。

“郡主殿下,”说着,他仰面看她,微微抽了抽眉,“怎么是…郡主殿下?”

幼瑛一时难言,有许多话想要问他,想问他到底为何成了这样,为何还要赶着回程,为何还要走在这片无尽的火海中自我折磨。

但日头彻底掉落山崖,黑漆漆的,幼瑛甩下手中缰绳下马:“我实在等不着五日了,她们说你凶多吉少,我刚巧在魁星阁看见不愿意看的。”

“天要黑了,我知晓身后不远有县邑,你不要再走路了。”

谢临恩看着她过来:“郡主的身上有血,是受伤了吗?请回马上吧,奴婢无妨。”

他看上去倒是不痛不痒的。

幼瑛压住心绪,直接握上他的手腕,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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